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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變得如此鋒利,是為了刺破什麼呢?

 

書名:채식주의자 素食者

作者:한강 韓江 

譯者:千日

出版社:漫遊者文化 

2016年4月7日出版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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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劇情簡介*

第一部  【素食主義者】
我又做夢了。不知是誰殺了人,……我要嘛是凶手,要嘛是被害者。
一個個短暫的夢境接連不斷地撲過來。先是動物們閃著光的眼睛,繼而是流淌著的鮮血,被挖開的頭蓋骨,然後一切又回到動物的眼睛,像是從我肚子裡浮上來的眼睛……
 
第二部  【胎記】
在她的胎記之上,他身上的大紅花反復地綻開,又反復地緊閉。他戰慄著,這是世界上最醜惡也是最「美麗」的結合。
他仍然站在原地,彷彿被盯住似的,彷彿這是他生命終結的時刻,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身體上燦爛的花朵。她周身散發的光芒,比他在前一夜拍攝的任何畫面都耀眼奪目。
 
第三部  【樹火】
如果丈夫和英惠沒有突破那道防線,沒有強烈地把當時的一切沖毀,垮掉的肯定是自己,如果現在再次垮掉的話,自己肯定不能再回到現實中了。
她沒有流下眼淚,只是任由冰冷的水氣擴散到自己早已乾涸的血管中,流進她的體內,滲進她的骨髓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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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前很拼命讀韓文的時候,每次去韓國就會隨手買幾本原文書,但買到現在都還沒看完一本,只有比較好讀的短篇散文集偶爾會翻來看,對韓國小說家是完全陌生。直到前陣子「82年生的金智英」竄紅,書店裡還特別為作者「趙南柱」設了專屬區,一度有讓我想買小說的衝動,但不知道為什麼,不太習慣趙南柱的文筆,每一本都翻一下就不想看了。後來看到朋友分享了韓江的書「少年來了」,巧的是某天去書店試用閱讀器的時候,在店裡也有看到「少年來了」這本書,讓我突然對「韓江」這位作者很感興趣。只是回家查了她的作品,發現「素食者」的劇情更吸引我,就趁讀墨在辦「閱讀馬拉松」活動的期間,選了這本當第一個挑戰書。

「素食者」是一本乍看之下很容易被誤以為是在講動保議題的書,感覺就是寫有關吃素食的益處,或是殺生有多殘忍的勸世主題,但它跟標題的刻板印象相反,是原汁原味的純小說。故事分成三個章節,三個章節都由不同角色的視角來描寫,描寫他們對主角「英惠」的各種看法。

大部分的小說都是以第一人稱或是第三人稱來描述故事,就算說故事的人不是主角,也會在故事中參雜許多有關他的想法和感受。「素食者」的主角是一位叫「英惠」的普通女性,她是故事的中心點,故事因她而起,但她卻是本書中唯一沒有辦法說話的人,只能任由他人的價值觀去詮釋她的一切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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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是這個世界上我挑了又挑,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人。

 

故事的第一部由英惠的丈夫開始,描寫英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。英惠對他來說,是一個外人,一個能幫他洗衣煮飯的鐘點女傭,一個他千挑萬選的附屬品。他因為她的平凡選了她,也因為她變得不再平凡而拋棄她。在他的觀念裡,既然是一個外人,就不需要深思她的想法,既然是個鐘點女傭,就能隨時被取代。

可能是因為已經對韓國文化有一定程度的認識,在看第一部的時候,對於英惠丈夫的所作所為,並沒有太多的訝異,反而是很好預測。韓國代代維持著固有的父權文化,就算是再浪漫的韓劇,也都藏著父權的影子。總是坐在飯桌中心位置的男性長者,大家都要在他動筷後才能進食 ; 待在廚房的時間比待在房間還長的女性,永遠是家裡最忙碌的角色。他們所說的平凡,有著被迫失去自主性的殘忍。

 

他覺得妻子的忍耐和善意令自己窒息,所以他想為自己辯護:是她的這些舉動反而使自己變得更壞。

 

英惠的姐夫是個藝術創作者,他有滿滿的雄心壯志,渴望創造出只屬於自己的曠世巨作,卻總是無法將自己澎湃的情感具象化。他在偶然透過妻子仁惠得知英惠身上的胎記後,對那個胎記的想像竟變成了另一種慾望,他深信那是成就完美作品的最佳靈感,就算腦中的聲音告訴他有危險,身體還是不聽使喚。他對英惠的執著,到底是出自於對藝術的渴望,還是想尋求短暫的刺激?他在英惠身上尋找的,是他夢寐以求的色彩生命力,還是與妻子迥異的新鮮感?

英惠的姐夫為了創作找英惠幫忙拍片,他在英惠身上畫的人體彩繪,意外地解救了英惠,讓她不再受惡夢所擾。但他有比其他人懂英惠嗎?並沒有。他跟英惠的前夫沒有多大的不同,乍看之下他好像是把英惠當成藝術品來欣賞,其實內心只想將她占為己有。他好奇英惠吃素的理由,但也沒有多想了解她的夢,他跟英惠的前夫一樣,只喜歡她外在的某一部份,一個是平凡的形象,一個是魅惑的胎記。

第二部最讓我難忘的地方,是當仁惠發現了他們兩人的事,打電話叫人把他們抓去做治療時,丈夫被判定正常可以回家,英惠卻再也無法離開醫院。作者會做出這樣的設定,是不是也在影射父權社會下的不平等待遇?精神科判定他正常的標準到底是什麼?是我在看完這本書後,到現在都還留在腦海中的疑問。

 

她用在長期的孤獨和寂寞中磨練出的堅定視線,凝望著正猛烈敲打車窗的雨柱。

 

故事中讓我覺得最驚悚的地方,除了白狗的回憶以外,就是以仁惠視角描述的第三部了。第三部除了仁惠以外,沒有再出現其他家人,他們就像從未存在過一樣,消失地無影無蹤。所以仁惠在知道丈夫的藝術創作徹底失控後,拼盡全力不讓自己崩潰,咬牙站起來繼續照顧英惠。仁惠會照顧英惠,或多或少是基於罪惡感,同時又參雜著恨意跟親情的不捨,在被複雜的感受壓制的情況下,她的堅毅讓我看得很難受。

不管是電影還是電視劇,韓國女性總是給人一種堅毅的形象,而仁惠就是體現韓國女性的例子。但故事中的仁惠,她承受得包袱比我想像得還要多太多,多到我覺得她好像也快要跟著被壓碎的程度。夢中血流不止的眼睛,以及曾以為是絕症的不明出血,就像是為了釋放內心的痛苦才出現的身心靈反應。仁惠是爸媽的乖女兒,她婚後照顧丈夫,產後照顧兒子,現在妹妹生病後也只有她在照顧,那有誰能來照顧她呢?她去探望英惠的路途,是如此的寂寞又哀傷,要是沒有知友,她可能真的撐不下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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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主角英惠因為一場血淋淋的惡夢開始抗拒吃肉,那個夢境象徵了暴力帶來的陰影,不管是發生在她身上的,還是因她導致的。她不吃肉的行為,就像是在對夢境進行反抗,同時也在反抗日常中無形的暴力。

在英惠做惡夢之前,她就不喜歡穿內衣,早就對社會的束縛感到難受。而開始做惡夢的她,從不穿上衣開始,到厭惡穿衣服,覺得赤身裸體才自在。她開始走向不在意他人視線的世界,周遭的人卻綁住她的手腳,要她重新融入這個牢籠。當人遇到難以理解的事時,都會自然而然地將那件事視為「不正常」,比起去理解,大多數的人都會選擇拒絕這個「不正常」,並迫切希望能將他導回「正常」,因為未知讓人恐懼,恐懼讓人想要逃離。

在英惠透過人體彩繪不再做惡夢之後,反而有了自己其實是植物的想法,世上的樹木都是她的家人,從她手裡長出的枝枒是如此鋒利,鋒利到能割傷人的皮膚,能刺入各種實體。英惠想要刺破的東西,是一直困住她的夢境呢?還是無人理解自己的世界?

以前不習慣閱讀書籍,是因為缺乏想像力,每當作者描繪場景時,我總是在腦海中畫得亂七八糟,所以只要有改編電影或是電視劇,都是先看影視再回頭看原著小說。但「素食者」不一樣,這是我第一次在文字上看到色彩,尤其是第二部的藝術創作,我好像真的在文字上看到那豔麗的大紅花,以及跟花朵纏繞在一起的枝葉。韓江的文字,充滿生命力,她在紙上描述的每個畫面都栩栩如生,不管是英惠在家中裸身徬徨的模樣,還是仁惠去探望英惠的那段路途,每個畫面都像在看電影一樣逼真,不會想再找電影來看,反而會想收藏原文版。

說到原文版,發現封面跟台灣版差蠻多的,雖然樹木的蕭瑟感能呼應姐妹倆的心境,但私心還是比較喜歡台灣版的封面,更能貫穿整個故事。很高興購入閱讀器後讀完的第一本是這麼棒的書,喜歡到有點後悔不是買實體書,因為我可能會時不時就想重翻個幾次,電子書要跳著看就比較不方便。韓江其實出了很多本書,但目前被引進的只有三本,希望能有更多著作被翻進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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